“得感谢少爷啊，去年发下来的这些麦种成活率挺高，在一些荒地上都能活，靠着这些今年我们家咬咬牙又耕了几亩地，大丰收。”
老农用手卷起品相劣质的碎烟草点起来，望着被风吹动的金色麦浪，布满沟壑的干黑瘦脸上也多上几分笑容。
“是啊，少爷还彻底免了我们这一片农户的田税与征粮，还说以后用钱补贴我们这些农户，这怎么能行，本来免田税就够仁慈了，要是连粮都不交，仁慈的老爷和家里人吃什么。”
一旁身材健壮皮肤黝黑粗糙的中年人说到这里还特别激动，仿佛晨曦家族不收粮好像是个天大的错误。
“是嘞，这样的老爷要是饿死了，那好日子就到头咯。”
老农对中年人的感同身受，要知道那位心善的少爷刚出生时，老爷可是免了三年田税，虽然还用交征粮，但也让这些农户攒下不少积蓄。
老迈卡就是其中一员，他和他儿子把家里草屋子换成了木石结构的房子，再不用担心风刮雨打，攒下的钱也够让自己孩子在周边农户有女儿的人家手里讨个老婆。
人是要懂得感恩的。
他可是从其它地方逃难过来的农户，怎么可能不知道其它贵族老爷们的嘴脸，别说免田税了，恨不得让你把血都榨出来给他们喝嘞。
不过即便是有田税，他们这些农户也觉得比其它地方强。
其它地方可是征五税二，自己粮食卖的钱只能拿回来五成，还得看征粮官的脸色，这五成的钱又要上交两成做田税，等于到手只有自己耕作产出的三成，别说房子了一家人能活命就不错了。
晨曦家就仁慈多了，征一税三，看得征税多了些，可到嘴粮食多了不少，再加上免了三年田税，他们这些农户手里多了不少钱。
“一亩三百多斤，少爷说的这些办法确实好。”
“老爹您一开始还觉得少爷的话是假的嘞，觉得人吃的东西怎么能和这些排泄物在一块，要不是城堡里的战士老爷强行让您这么干，还每天派人监督，咱现在能有这么好收成？”
老迈卡听见自己儿子的大嗓门恨不得一脚给他踹田里，来回看看空荡荡的四周才放下心。
“嚎什么嚎，这可是一家老小的命，我能不在意吗，再说让你那些叔叔听见，我还要不要脸了。”
“怕什么，反正他们也是这样。”
中年人对自己老爹的话不是很在意，他们这些农户在刚开始时都十分抗拒，没办法老爷只好把城堡战士守卫们派到这里看着监督。
不过当去年秋麦收成下来时，他们这些农户一个个都不吭声，也不用城堡战士们看着劳作了，个个红着眼用那些战士从没见过的积极性把活干完了，就像他们家一样有的还向市政厅报备后开了几块荒地。
“好了，到时间了，赶紧跪下来为少爷和老爷祈祷。”
“是是是，不用老爹你催。”
至于这一切的正主坐在屋里，抱怨着夏天的炎热，身边两位女仆则对少爷的表现也很无奈，屋内已经够冷了，怎么自家少爷还抱怨热呢。
“你们不懂啊，我是希望这太阳光温和一些，那些城里与地里工作的农民们可是很辛苦的。”
“赛娅认为那和您没有什么关系啊？”
对于这种三无呆萌不知人间疾苦的女仆，洛达尔对此是一个白眼，打算教育一下自家女仆，这种想法可要不得。
“没有这些农民辛苦劳作，就算有再多钱，再大的权力也得饿死。”
“赛娅可以吃肉啊，那些野兽对赛娅来说根本不是问题，赛娅认为大家靠狩猎也能填饱肚子。”
好家伙，何不食肉糜这话都出来了，虽然意思差了点，但也没差太多，洛达尔觉得是时候给自家女仆们做做思想工作了。
“人人都有赛娅你这样的身手吗？那些野兽繁衍不需要时间吗？被狩猎完后，大家吃什么。”
“这……赛娅错了。”
洛达尔虽然不认同赛娅的想法，可也知道这是贵族们长期教育的缺陷，并不是赛娅性格问题。
“伊琳娜，实验区的夏收产量有在统计吗？”
“还有一半在进行统计，但就现在统计数量上来看已经完全超过去年。”
“应该的，毕竟去年大家对这个持怀疑态度，而且强制劳作也会降低人的积极性，今年大家都看到好处了，自然会卖力气。”
洛达尔对这个消息一点也不意外，自己前世生活的可是延续耕战传统的国家，把农业生产看得至关重要，自己虽然了解不多，但最基本的方法还是懂一些。
在这个生产力与生产水平极其不匹配的异世界肯定能大放异彩，毕竟异世界的人们还不会施肥和一些方法，只靠单纯休耕来恢复地力，再加上贵族压榨农民没有动力，产量能上去才是真见鬼。
“不过少爷真的要把大家和牲畜的……排泄物集中起来吗？”
说到这个词伊琳娜有些羞耻，不过还是问了出来。
“是啊，个人搞产量小，而且因为理解问题有些人还发酵不好，我打算挑几个已经会这方面的老农专门干这个。”
“少爷，这不太可能吧，大家再好也不会去干这么脏的活吧。”
“只要工资到位，没什么问题。”
“工……资？”
“额，就是雇佣这些老农的钱。”
“少爷，您打算给多少。”
伊琳娜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自家少爷嘴里蹦出新词时一定会有大动作。
“一人保底一个月三个银币吧，按照最后成品结果可以最多再追加五个银币。”
“少爷，老爷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您的。”
要知道一个银币就足以支撑一位城市公民一个月的正常消费，也是正常公民赚取的财富水平，这个正常消费还包括酒馆消费一系列较为花钱的行为。
一个月三银币只有那些低阶市政人员或生意不错的小商家才能享受到这样的水平。
“不会，看着多，其实一点也不多，反而流出去的钱会更多回到我们手上，这个就不要问我了，解释起来太麻烦。”
“那您为什么要免掉那些农户的征粮呢，要知道今年可是大丰收，那一成的粮食可是不少钱。”
“为什么一定要把目光放在农民身上呢，伊琳娜，这些农民只有感觉自己挣到钱了，才会更加努力耕种，晨曦领才会有更多粮食养活更多人。”
伊琳娜精致小脸上有些冷怨，粮食多了家族花钱也会多啊，这些粮食可是承诺给那些农户要用钱买啊。
“记住谁有钱，挣谁的，谁有钱，伊琳娜你说说。”
“商人。”
“对，商人有钱，粮食多了，商人挣的钱就更多了，我们收的税也就多了，懂了？”
洛达尔本来想打个响指，却因为没有打响，有些尴尬收回手，一旁听不懂这些的赛娅则已经闭上眼靠着大剑睡着了。
伊琳娜则是若有所思，好像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那少爷您不是说有时候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吗？城内的居民还好，怎么保证外来商人不买入后屯粮再高价卖出呢，万一他们……”
“限定收粮，规定农户的三成粮食必须卖给我们晨曦家族，我们按正常价格收购进行储存，剩下他们随便折腾，然后让市政厅的人员专门对粮价进行管控，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
这一点让伊琳娜更迷惑了，少爷不是一直最心疼这些农民了嘛，为什么要限制粮食外卖和价格呢。
“少爷，这是为什么？”
“如果现在伊琳娜你是一个农民，今年大丰收，有位大商人以超过市场价两倍的价钱收你的粮食，但必须全部卖给他，你会卖给出正常价格的其它人吗？”
“不会卖给其它人，为什么不多挣些。”
“然后这位大商人以低于市场价一倍价格卖出，你是一位市民，你会选择其它商家的粮食吗？”
“不会……”
看着越发困惑的伊琳娜，洛达尔嘴角挂起讽刺的弧度。
“那你现在是一位正常商人，面对这两年买不上粮食，又正常卖不出粮食，只能赔钱卖出这些东西，你会怎么办。”
“破产……”
就像看见猎物跳进陷阱，洛达尔嘴角弧度越来越大，这种荒唐事他可见过不少。
“现在你再重新变回农民，今年这位大商人要以低于市场价两倍的价格收你的粮食，你同意嘛。”
“肯定不同意，其它人……等等，少爷您的意思是其它商人会被搞垮？”
“是的，不要说农民自己拉粮食去卖的问题，分析一下问题，暂且不考虑农民自己可能面临的那些非法手段，单说你就算以正常价格去卖，但是可能最后拿到的钱还不如之前卖给那位大商人拿到的多。”
伊琳娜已经察觉到什么，但是又说不透这件事的诡异处。
“因为啊，那位大商人可以从别处以正常价格买来粮食，再低价卖出，你是一位市民你会选择农民卖的粮食吗？”
“……不会。”
“久而久之，粮食定价就掌握在大商人的手里，而作为不限制粮食卖出，又没有掌握定价权的领主，你要怎么以合法的理由得到正常价格的粮食呢，其中有些问题就不再说了，太复杂。”
“赛娅会一剑砍了这个家伙，然后赛娅把他的东西拿走，敢挑战实权领主，赛娅觉得他是活腻了。”
对于明白结果的赛娅自然选择用最无奈手段解决，可洛达尔则冷冷看着窗户远方。
“大商人背后一般站着的是大贵族或几位中小贵族的联合商会，砍了他，帝国法律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干，就算干成了，结果会比你之前处境更糟糕。”
赛娅冷着脸气鼓鼓重新闭上眼，靠着大剑继续休息，今天从深渊爬回来的歌尔朵师父训练发泄有点过量，导致她很疲劳。
“这也是您要限制的原因吗？”
“没错，看似不近人情，其实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就是得麻烦女仆姐姐们对市政厅要监督更严一些，对于粮食价格浮动情况要及时确认，避免农民利益受损。”
“明白了少爷，之后我会和奥希莉亚管家商谈这件事。”
“啊，说了这么多还过早，只是防患于未然，提前准备好不是错误，而且伊琳娜你仔细想一下如果粮食这个命脉掌握在别人手里，那么眼前一切美好都是镜花水月。”
伊琳娜仔细思考后认真点点头，粮价过高市民吃不起粮食要闹，收价过低活不下去的老农也会不满，买不起粮也没有储备的领主则供养不起军队，甚至还有更可怕的影响……
“给父亲母亲也说一下这个问题，更多的先别来问，目前考虑太多会限制发展的，有规划是好事，但太多就成限制了。”
“是，少爷。”
洛达尔也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却开始想怎么挣之后有钱那部分家伙的小钱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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